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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邕』无因之逝(2)(下)

#ooc预警

#中篇连载(?)

#阿加莎·克里斯蒂《无妄之灾》au

#涉及cp:丹邕/六金/黄金/旼狼







无因之逝


2/下

 

“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你和这位来信者的关系,直接导致了你和邕先生之间,产生了一些间隙?”

 

朴志训被这个故事带得有些远了,才正色道想要回转。

 

“可以这么说,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对爹地又爱又恨,不止我一个人......”

 

朴姓法官在金在奂回答的途中并没有着重观察他的表情,而是侧着头去看姜丹尼尔。

 

姜丹尼尔手上捧着两封拆开的信,一下一下地把信纸上的皱纹抚平,他的表情飘忽不定,介于甜蜜和心酸之间,仿佛陷入一段回忆或者是对某个人的追思。

 

归根结底,如果说到又爱又恨的话,除了姜丹尼尔,谁又有资格谈论对邕圣祐的感情呢?

 

朴志训不解,但也不到问出口的时候。

 

“请你陈述你与朴佑镇的关系。”

 

金在奂被清晨截来的信打断的叙述,缓缓地向前迈进,他刚讲到他和朴佑镇一直同出同进,因为被荆棘划破了脚心的二弟需要包扎,才一起上楼时,朴志训就插入这么个问题。

 

金在奂的说明足以佐证他在地板上发现的、已经干涸掉的血迹,如果把痕迹拿来和朴佑镇的脚掌做个比较,只怕也是八九不离十,至于剩下房间四周类似花朵形状的图案,应该就是闻到腥味从朴佑镇留下的脚印上踩过去的猫的爪印。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家猫会一反常态地闯上楼去,动物总比人类对于血的腥味,更加敏感。朴法官已经可以把握个大概,在猫突然失踪的时刻,邕圣祐应是已经命不久矣了。

 

“我们...我们是兄弟...这是法律文件承认有效的...”

 

金在奂难以掩饰的声线抖落下不少可疑的颤栗,很显然,如果朴志训想要的答案是单纯的手足之情,他根本没有问的意义。

 

手指头挂在镶着金边的壶把上来回摸索着的姜丹尼尔,又及时出言,打断了这一难堪的局面。

 

“佑镇曾经试图带着在奂去找黄士官来着,不过恰逢我在陆地的港口办事,把两个人领回来了,没出什么事。我想看了这封信,朴法官你也能猜个大概,黄士官心属他人,在奂也跟他提及了一点他跟佑镇的事。”

 

金在奂本来按照自己的计划和步调是要等到当日下午,再跟姜丹尼尔聊他和朴佑镇未来的计划,没想到父亲先他的话语一步,已经了解得如此清楚,吃惊程度不比得知邕圣祐的死讯更少几分。

 

朴志训翻开记录簿的最新一页,又再度露出那种玩味的翘首等待的表情,握着钢笔的一只手托腮,静静看着父子之间的暗流涌动。

 

“其实,你的爹地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我也无意隐瞒。我在港口拦下你们的时候,应该是被不少过路人捕捉到了,佣人之间的闲言碎语多,邕圣祐不日便知道这件事了。”

 

朴志训这下倒是坚定了金在奂和朴佑镇协同作案的几率更大,带着心爱的人私奔的戏码,可不允许父辈的搅和,在他看来,这个家里真正掌握着话语权的绝对不会是姜丹尼尔,一定是邕圣祐,那长子和次子密谋除掉他的可能性,肯定不会小。

 

“可按照他的性子...,不该...这么久了...还...还没有找我们两个谈话...我...我不懂...”

 

金在奂内心构建的地基夯实的确信一瞬间轰然倒塌,在他的认知里,邕圣祐一直是严格把控着四位养子的成长方向,不允许任何差错发生的养父,如果他早就知道了他和朴佑镇的想法,为何要装作视若无睹,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与做派。

 

一想到他一直以为紧紧夹起的尾巴,在邕圣祐眼中实则突出而醒目,他的心情就更为疑惑和复杂,理智和情感混成一团毛球,弄乱一切思考的源头。

 

“他问我,你是要去找黄旼炫,不再回头,还是要去找他,同他说个明白。我说,让他自己用心去看,去摸索,毕竟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不了解的理由。”

 

金在奂仍然记得无数个被泪水淹没的晚上,单薄的被面十分吸水,一面的被角哭得湿透了,他就换另一面哭,如果不是有总是偷偷陪在他身边的朴佑镇,他想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独自撑过那段时间。

 

事实便是,他一直看着窗外的苍穹里,高高挂起的,又大又饱满的月亮,却忘记了月光即使无比地洁白,但也是最最冰冷的东西。

 

黄旼炫不能是他的月亮,他天性怕寒,一定会冻伤。

 

但朴佑镇一定会是他的太阳,因为阳光会首先向他靠近,并且尽力不将他灼伤。

 

“那爹地究竟知道多少?我还是不懂?虽然我和佑镇真的没有一去不回头的意思,但那时,我也确实想同黄士官把事情讲个清楚,不仅是我们两的事,还有......”

 

金在奂仍是一脸难以置信,他以为邕圣祐一定会因为他们的节外生枝而勃然大怒,没想到他早就知情,却保持沉默。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姜家的时候,就是因为喜欢听哄人的奶妈唱摇篮曲,结果被邕圣祐发现,你很有学音乐的天分?”

 

金在奂于泪眼迷蒙中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所拥有的一切是获得,也是期许,更是一种清浅的枷锁,是种与自由相差很远的东西。

 

“我和你爹地那天去阁楼上看你,他想跟你道歉来着,没想到你已经睡着了,老二在哼同样的摇篮曲哄你。邕圣祐确实跟我发过脾气,说你们做事太不成样子,不多加考虑,但他也不是完全不为你们考虑。”

 

姜丹尼尔说着说着便示意朴志训侧身让出一个空档,方便他在图书室的书桌抽屉里翻找。金在奂正心乱地用袖口捂住因为惊讶和慌忙而涨得通红的脸色,姜丹尼尔就顺势扯出一沓紧紧捆在一起的法律公示文件,大大方方地摆在两人面前。

 

关于邕圣祐的脾性,姜丹尼尔只有一点把握。

 

那也成为他劝慰邕圣祐放手随他们去的理由。

 

他是这样揽过他僵硬而执拗的肩头,仿佛要在耳际印下一吻一般,轻柔而又温情地对他说着,“哪有赢得过孩子的父亲呢,圣祐,你我不过,也不意外罢了。”

 

他们年轻时候,忙着对抗世界,忙着从纷繁的世界里找出可以和自己一起对抗整个世界的狠角色,忙着确认这个世界有许多规则有待他们打破,忙着携手从过高的悬崖上惊险跳落,却忘了他们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他们想要回报这个对他们来说,过分严格的世界,一点温柔和宽容。

 

这是他们选择领养四子的理由。比起无情的大陆,赛恩思岛应该是尊重他们选择的,能够把他们培养成更好的人的,值得他们所付出的努力的地方。

 

不过爱会使人用力过猛,邕圣祐过分爱着四个与他天生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却总是忘记他们之间并没有天然的感情基础,需要慢慢培养。

 

而姜丹尼尔过分爱着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四个孩子身上的他,常常忘记自己的父亲身份,只站在他的身后做邕圣祐的恋人。

 

再去强拆金在奂和朴佑镇没有任何意义,再去探讨他们是名义上的亲兄弟也没有任何意义。邕圣祐和姜丹尼尔都清楚地知晓,他们也是因为世俗,因为条条框框,才来到这个岛上。

 

朴志训赶在金在奂哆哆嗦嗦的动作之前,先把姜丹尼尔拿出的法律文件看了个大概。姜丹尼尔说的并没有错,在这场战役之中,最初的最初,服输的不是作为长子一直委曲求全的金在奂,而是看似强势其实已经暗自做了安排的邕圣祐。

 

法律文件生效已有半个月余,从名义上来说,金在奂和朴佑镇不再是领养来的兄弟关系。但邕圣祐显然心软又大方,朴志训翻过一页他熟悉的条款,看到最下面几行,才意识到,邕圣祐并没有借此剥夺长子和次子的继承权,反而根据遗产继承的特殊规定做了相应的保留。

 

换句话说,姜丹尼尔和邕圣祐作为家长,已经默认了金在奂和朴佑镇可以自由恋爱,不受道德和法律层面的顾忌约束,而领养时已经生效的遗嘱条款,还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归到两人名下。

 

邕圣祐一面废除了他们的养子身份,一面强调只有与信托基金名字相同且符合身份要求的相关人士才可以继承其中的金额。朴志训用拇指捻起厚厚一沓文件的页纸大致扫了扫,只怕是后面增加的身份附赠条款连金、朴两人的出生地和生活习性都有限制,就算是半路突然出现两位同名同姓的,也无可奈何。

 

按照金在奂崩溃大哭的反馈来看,他应该是排除了事先知情的可能,这又促使和他有着亲密关系的朴佑镇的嫌疑更大。朴志训更加感兴趣的关注点已经逐渐从金在奂身上移开,他在做更大胆的假设。

 

“会不会,朴佑镇已经得知了全部的情况,以致于做出了极端的选择?”

 

姜丹尼尔从他手上把相应的法律文件抽离,递给呜咽着哭泣的金在奂时,分明看到了他在金在奂的名字旁画了个大大的叉。朴志训的笔记是根据姜家的长幼顺序进行整理的,最顶端的姜丹尼尔旁边的邕圣祐的名字已经用鲜红的墨水画上了线,在金在奂那个黑乎乎的小叉旁边,又给朴佑镇画了个问号。

 

安抚下长子金在奂的情绪,似乎并不是作为父亲的姜丹尼尔的擅长领域。长子尚未从一概的、对邕姓父亲的隐隐埋怨中抽身出来,又突然得知令他震惊的事实,实在很难振作精神,姜丹尼尔除了不断地续水,转身站起来踱步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

 

反倒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助手李大辉跑过来蹲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后背,讲些宽慰他的话。整个问讯持续的时间比预料中更长,期间朴佑镇还派下人来敲了两次门,第一次他还装模作样地问问,是否轮到了自己,他还有些要紧事要做,不想等待耽搁,第二次干脆直接差点闯进门来,检查检查金在奂是否还安好。

 

朴志训每一次被打断,都只是笑笑,亦不做表示。

 

姜丹尼尔更甚,倒还说两句话点点金在奂,跟他讲朴佑镇这脾气跟他年轻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邕圣祐在家里办公谈事情,一个下午他能在门口探头探脑四五遍,急不可耐得很。

 

金在奂的陈述始终该继续,感情的事情需要私人空间存放。

 

在他说完早上和朴佑镇同出同进的路线之后,朴志训用铅笔在二楼的地图上画出了两根并行的线,一个顶点上的圆圈写着金,一个顶点上的圆圈写着朴。

 

“那你们中间有没有分开过的时候?还是一直在一起?”

 

朴志训有些嫌恶地看着他随手画出来,并不笔直的路线,盯着两个头靠头的小点向金在奂发问。

 

“应该是有,但是时间不长。我回房间换水的时候,碰到了冠霖,他那时候应该正要下楼去。”

 

金在奂做出一脸思索的表情,朴法官便追问起来。

 

“早上那盆水是你和他弄泼的吧?”

 

女佣的证词里,明明有猫在大少爷屋子门口舔舐水迹的描述,朴志训十分清醒,马上把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是。冠霖,话不多,突然走过来,没出声,把我吓了一跳。”

 

这点倒是没什么令人生疑的,朴法官于是接着他手中铅笔画的路线,在金在奂的房间门口,加了一条属于赖冠霖的线头,圆圈里写上了一个赖字。

 

“你们有没有什么交流,他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知不道朴佑镇在阁楼里等你?”

 

朴志训随即在赖冠霖那根线的圆圈后也画了个问号,这个三弟仿佛来自于无形的虚空之中,突然就出现在了金在奂的陈述之中,之前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仿佛都一概与他无关,他的印象还是模糊的,架空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

 

“他有一点情绪低落,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我和他聊了两句,他就下楼去了,佑镇在阁楼的事,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朴姓法官,自从来到姜家以后,不由得给这里的每一位人物都涂抹上不同的代表色。

 

邕圣祐应该是带着闪片的银灰色,深邃得遮盖一切,仍有熠熠闪闪,他是笼罩着万物的星夜。姜丹尼尔应该是鲜艳的红泼上一抔静止的水,虽然热望燃烧,但总归是定在原地不动。

 

金在奂更像唯唯诺诺的湖蓝色,时而怯懦,时而勇敢,介于两者之中,朴佑镇是日光的明黄,虽尚未正式见过,但已经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从侧面听来,裴珍映听起来更像是暧昧蒙纱的紫罗兰色,总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在里面。唯独基本很少出现在金在奂嘴边的赖冠霖,不知道属于哪一种色块的星云,没有自己独立的形象,似被谁忘却后的附属。

 

他是一颗走到哪里就下到哪里的积雨云吗?

 

他是灰色的眼睛和心吗?

 

为了尽快搞清楚这个问题,朴志训对着金在奂补上一句,“调查期间,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希望你直接一点告诉我,你和赖冠霖之间交换的谈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金在奂拿起早已冷掉的茶杯小口啜饮,还因为茶早就凉透的苦味而皱起脸来,轻咳了两声。

 

“是因为一张照片。”

 

他语毕,朴志训又瞪着姜丹尼尔看,不过这次他倒没有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而是满脸写着他也不太知情的无解。

 

“是他和一位家族的老友的照片,不过已经从中间剪成了两半,残缺的照片被我收进了相册,想看的话,随时吩咐佣人去取。”

 

金在奂讲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基本恢复了镇定,不带什么客观的感情,但朴志训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细节,便乘胜追击下去。

 

“这么说,你是知道那张照片被裁剪之前,长什么样子了?那你知道,是谁剪了那张照片吗?赖冠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照片已经被毁了?”

 

姜丹尼尔听着也打了个响指,当做回答朴法官的问题,表示他也跟着想起了照片的事。

 

“当然知道,全家人应该都见过那张照片,之前一直放在冠霖的卧房里。至于是被谁剪了,我不好瞎猜。据冠霖说,应该是他昨晚陪父亲赴宴回来,早上才发现的。”

 

金在奂嘴上说着不好瞎猜,眼神又和父亲姜丹尼尔碰了一碰。姜丹尼尔天生不是躲躲藏藏的脾气,掂量着这件事也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义,便又自作主张讲出声来。

 

“冠霖这孩子,来的时候最晚,上面三个哥哥,最为宠他,我和圣祐也疏于管理,他对外性格是沉闷、乖僻了些,不会轻易打开心扉。起初我们为了活络他的天性,给他送了一只小狗,没想到时日不长,他的珍贵之物,并没能陪伴他多久。话又转回来,圣祐有时是有些急切了些,看不惯小孩过分感情用事,也算我们没能考虑到冠霖当时的年纪尚小,过分拿他和其他几位哥哥比较了,才使他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金在奂自然目睹了整个全程,其中去劝去哄,也是少不了的,只是冠霖向来不爱落泪,连个发泄的出口都没有,他和另外两个哥哥虽不是完全放心,但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赖冠霖和邕圣祐有一样的倔强,这件事里唯一的一道类似的句点,也只是坚持在室外守护着小狗,最后中暑直至晕倒的可怜的小狗主人,被不算身强体壮的邕圣祐咬着牙抱进屋子而已。

 

姜家三子关切地涌上来,只记得赖冠霖身上晒得通红,摸起来和冬天的炉火一般灼热,却也没料到邕圣祐放下高高瘦瘦的赖冠霖转身离去以后,便趴在正在书房长凳上午睡的姜丹尼尔怀里啜泣。

 

“你说我是不是最不称职的家长啊?孩子不想服软,就这样对待他。”

 

邕圣祐平日里也不是搬得动重物的人,赖冠霖长得很快,光骨骼的重量就把他压得够呛,他眼泪涟涟地就往姜丹尼尔干爽的下腹布料上蹭,心也痛手也痛,说到底邕圣祐也还是个要靠姜丹尼尔哄着的孩子,孩子还和孩子置起气来,还哭上鼻子了。

 

“我跟没跟你说,就是自己不能生,也要少要几个孩子?”

 

姜丹尼尔把身体灵活地向上滑了滑,手掌稳稳地捧住邕圣祐的头,把他往他厚实的胸膛上移动。

 

“没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反正你没有跟我说。”

 

邕圣祐的委屈劲儿极甚,也不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多一些,还是心疼可怜巴巴的赖冠霖多一些。

 

“你也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哭得梨花带雨的,生怕我不知道你心里委屈,那你想想冠霖呢?你跟这么小的孩子讲生死,还得强迫他一并看淡,你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姜丹尼尔轻轻拍打着上半身蜷缩在他胸口的邕圣祐,尽快烘干他的眼泪。

 

“他有一天总会感谢我的,哼,小孩子气死人了,真是的......”

 

姜丹尼尔揉揉发烫的太阳穴,不禁想到孩子的一个特征就是,“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我不听。”

 

赖冠霖是个孩子,他这会儿哭得哼哼唧唧的爹不也是吗。

 

就在大家都快忘了蹲在埋葬小狗的树下,被烈日烤干舌头和背脊,细嫩的皮肤一阵阵脱皮的赖冠霖时,新来的访客,又牵了只跟他的爱犬煤球如出一辙的小狗,缓缓向他走来。

 

“女爵本是我们世交家族的亲属,圣祐没有买下这座岛屿之前,也偶有书信来往,只是不常打过交道。她给圣祐写信说想来岛上暂住一段时间,出于礼貌的考量,我们很快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姜丹尼尔忽而站起身来,打开藏书室的柜门,爬上专用的取书木梯,拿出一本老旧的家族相册。他翻了许久,最终还是面露颓然地把相册归还原位了。

 

朴法官在底下有些不解,直问金在奂他的父亲是在忙活些什么。

 

“父亲应该是想给你看女爵的照片,但不出意外地话应该全部被剪掉了,我猜冠霖那里的,才是最后一张。”

 

姜丹尼尔说着又踩下梯子扶过来,继续他的讲述,全然没有提及相册的意思,朴法官盘算着,如果遇到恰当的时机,也许发问也不错,便也随他去了。

 

“由于她手上遛着的那只小狗实在与冠霖失去的那只煤球很像,冠霖几乎是在圣祐低声应允的瞬间,就朝着小狗踩着的草坪俯冲了过去。”

 

姜丹尼尔甚至还在桌面上补了个狂奔而去的手势,指尖朝着桌角跑了一会,顺势扯铃喊了喊门外的管家来给茶壶换水。

 

“女爵是几年来,岛上少有的女性,我们也不能确切地说是她的魅力过人还是手段高超,总之很快,冠霖就对她十分亲昵,这是在四兄弟之间,都极其少有的情况。”

 

管家后面跟着的几个女佣,迅速把准备停当的托盘放好,并把享用完毕的碗碟收拾得服服帖帖,悄然离开。

 

“据我所知,冠霖是只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感兴趣的孩子,别人能说服他或者改变他的意见。但是女爵却一次次地让我觉得神奇,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冠霖仿佛都被吸入其中,无比真挚。

 

朴志训望着书桌前分外晃眼的照明,得空打了个响指,使一屋子人从昏沉的闷热中苏醒过来,他大概也猜到了事情是如何发生,抢先一步问出下文。

 

“所以,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女爵和你们家彻底的决裂?如果只是一点孩童时期对于女性的依赖情结,我想你先生也不至于避嫌到如此地步吧?”

 

朴志训正是问到点子上了,姜丹尼尔尽力措辞之后,才开口补充完余下的故事,金在奂则在旁边时不时提及一些只有姜家人才知道的细节,使得画面不至于过分单调。

 

“女爵有刻意向冠霖灌输一些不好的恶习,甚至有意无意地把他往赌博的路子上引,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发现得再晚一点,她会不会舍得让年幼的冠霖沾染上成瘾的药品,但总之,她的所作所为,已经给我们家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虽然姜丹尼尔讲的并没有错,但在赖冠霖眼中,故事却存在着另一个版本。

 

他的红裙女神牵着命运的绳索,高贵优雅,亦步亦趋,向他缓缓走来。她是有静止时间,让过去归零的能力的,因为她抱在怀里逗弄的那只小狗,分明就跟属于他的那只别无二致,他向她靠近没有理由,是盲目,是热雪,是狂妄的自我放逐。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无关社交地位,无关礼节,也无关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他说的是,“姐姐,你衣服有点脏了。”

 

小狗的后脚沾到了前一天晚上刚刚下过雨的草坪上的泥点,蹭到女爵披在艳红的长裙之外的米白色披风之上,留下淡淡的灰色痕迹。

 

深谙世事,风情万种的女爵,根本不在意身上这件做旧的披风,她想要的是面前这个少年,她想要他背后的万贯家财和他的一脸天真,她想要一位虔诚的信徒和跪拜在她脚跟旁匍匐着前进的奴隶。

 

于是她轻启朱唇而作答。

 

“没关系,我的孩子,不要为我皱眉或难过。”

 

彼时的赖冠霖并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场风暴的中央,再迟一点便要被无情的命运吞没入腹。他对女爵的百依百顺,来自尚未获得母爱,情感认知上的缺乏,姜、邕二人给他的很多,却没能及时发觉他极其敏感,极其需要细腻的母性抚慰的一面。邕圣祐虽然擅长充当母亲的角色,但毕竟在表达感情方面有些不自觉地生硬,他无法做到时时刻刻都把个子不小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为他照亮前路。

 

“结局就是,女爵从此被逐出你们的上流社交圈?”

 

听到这里的朴姓法官,对着空气画了个圆圈,把姜丹尼尔和金在奂两个坐定的身影圈到一起。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圣祐的脾气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除了你已经看到的之外,我想女爵的下场应该比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能想到的更加悲惨。我所知道的只是,女爵原打算挟持冠霖向我们索要一笔赎金,但她当晚逃亡的车票却只买了一张。圣祐本来是想听我的左右,随她去了,听到她的计划中抛弃冠霖的部分,还是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这个女爵此后一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朴姓法官倒是愿意相信是她潜入姜家把邕圣祐给解决了个干净。此刻邕圣祐在他心里,不再是一层楼之上静静躺着的一具美丽的尸体,而是一种极其护崽的大型猫科动物,看似优雅端庄,毫无力气,其实根本忍受不了他人对于他的养子的伤害。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可以理解赖冠霖的心情,毕竟以你丈夫的性格,他也不大可能交待女爵的下落。年轻人的喜欢总是深得惊人,一张照片都不舍得丢掉,更不要说一点也不留了。他也是个悲惨的可怜人,其他的,等他来了,我再问他吧。”

 

朴姓法官在赖冠霖的名字旁边画上一面小旗帜,表示有动机,心下终于浮起属于他的颜色。他应该是雨水冲刷后边角腐朽的、向大地倒下的树木,是苦涩的咖啡,是装裱美人画像的画框,是还未年轻过的成熟,是从青春期之前就被截断的一夜长大。他是不透亮的深棕色。

 

“在和赖冠霖分别之后,你和朴佑镇一直在一起,直到下楼?”

 

金在奂这边的线索几近整理完毕,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个是的,便等着朴法官继续发问,表示他已无话可说。

 

朴志训又看了一会儿他手中内容逐渐变得丰富的札记,摆摆手差遣着助手李大辉,把姜家的第二位公子,朴佑镇给请进来。

 

“那我...就先...告辞了...”

 

金在奂刚打算要起身离开,却被朴志训出言拦下。

 

“你不要着急走,既然你们一直都在一起,总有一些细节需要再一起核对一下。”

 

朴佑镇跑进图书室的脚步很重,重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金在奂的心上。

 

朴志训的推断没有错,他确实,撒了谎。

 

 

 

 

 

 

 












捞:

终于把这条线走完了,叹气。

明天应该不会更新了,大家去快看神仙们甜甜蜜蜜的联文吧。

本来是不想点破阿欢撒了谎的,但是我怕大家忘记了,所以还是点了一下。

也算是给五金的线铺垫吧。

【小狗和衣服脏了的故事,来自于来临回国拍摄杂志时,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写的后记。

【当然啦,我的罐妈朋友知道我要给他安排一个美艳的小姐姐,是非常愤怒地辱骂过我了的,我不就马上说了对不起吗,啊哈哈哈。

对了忘了说,跟小猪托尼老师打赌的六次更新就到了哈,约定内容是每次不少于5k的,顺利达标!

我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很清楚地知道受众不会很大,所以写不写得出来,能不能写完,也是哄自己开心。

如果比较喜欢捞月别的风格或者别的故事,也不用勉强来看这个故事,我们其他故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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